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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乔】不复(16)

“我需要你做的,便是什么事也不做——甚至连警戒心也放下。”

当花木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乔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让我去当诱饵?”她顿了顿,思索着说:“的确,如果知道了对方明确的目标,既然一次不会的手,那么第二次必定还会再来——与其我们去大海捞针的找他们,还不如顺着他们来找目标的这条线反去找他们。”

花木兰见大乔想得认真,忍不住调笑着道:“你就这副反应?难道是真的不怕吗?”

大乔也笑了笑,“怕……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不是吗?”

“你同意了?虽然这条线的确能将对方的老巢给找出来,但是你的安全并不能得到保证——我已经做了一些部署,当然一切都是你答应了之后才会行动——为了确保对方不会发现我们的跟踪,我们只会利用记号进行追踪,并不是尾随,所以赶来支援的速度并不及时。在这段时间里你会遭遇什么,会体验到什么都是未知数——即使是这样你也还会同意吗?”

大乔笑着,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问呢——把守约支开不也是为此吗?”

“不——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毕竟你是守约的爱人,也是我们的‘家人’,我来问你只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而不是为你下达命令——阿乔,你有选择的权力。”

“我知道,谢谢——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害了我孩子的人究竟是谁。虽然是帮你们,但多少也有点私心吧!”大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手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尽管……那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花木兰知道,她的这番话是为了宽慰她,是给他们一个可以安心的理由——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幸,他们能够以此来劝说百里守约,也能够……不用背负那些自责的枷锁。

“谢谢。”花木兰也低下了眸子,看着自己布满薄茧的手心——纤细、白皙但却有着无数细小的伤痕。

她缓缓攥起了手。

自从选择了这条道路之后,她就必然要选择一些取舍,要作出一些决定——无论是多么残忍、多么不顾情谊的决定。

 

当大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房间的摆设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了——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大乔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醒了?”一个声音自窗边传来。

迎着霞光的眉眼柔和得有些女性的柔美,但是那眉峰聚集的冷漠与目光之中偶尔闪过的杀意与戒备却不会让任何人将他误认为女子。

“你似乎并不惊讶。”

大乔将打量他的目光转回来打量着这个暂时的“居所”说:“多少猜到了一点。”

非常简陋的布置,屋内就只有一张草席铺就的床,一张矮机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吹来的风中带着些微的潮湿——他们应该是在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

“怕吗?”兰陵王抬了抬眼眸,却发现她面不改色地在打量着四周,突然间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大乔忍不住笑了笑,说:“你和她还真是问了一样的问题。”

兰陵王几乎是下意识地接口——带着些微的紧张和迫切,“她?谁?”但当看到了大乔似笑非笑的神情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回答是多么的欲盖弥彰。

“你好好珍惜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吧!当月升起的时候,就会有人来提你了。”

“你就不怕我跑掉?”

尽管他的脸隐藏在面具之下,但是大乔能感觉到他似乎嘲弄般的笑了笑,“那你也得有本事逃——你的那些小花样还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言下之意便是守在这房子周围的人根本不相信她能够逃掉。

……这的确是事实。她所拥有的力量并不足以让她能够逃离,虽然她也并没有打算逃跑。

兰陵王走了。

大乔从开着的窗户远眺而去,天色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她在等,他们也在等——或许他们是在等着同一个人。

 

当稀星挂在了天上,夜逐渐倾轧住了暮光的时候,木质的小门发出了起夜人哆哆嗦嗦吐出的咒骂一般的吱嘎声。

大乔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只是看着窗外的昼夜蚕食发愣。

“乔姑娘。”来者似乎是不满进门时大乔故意的无视,故意加重了声音叫她。

大乔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既无奈又有些叹息的意味。她回过头,那人的脸就像是被暮色揭开的画卷一点一点地展露在眼前。大乔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神色来面对他,便只是皱着眉勾了勾唇角。

“看来乔姑娘见到老朽并不是很惊讶。”李庸顺手带上了屋门,走到大乔的面前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大乔想到了之前她和兰陵王的对话也是这般,忍不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不愧为江东乔家的长女——即使这样也不见任何惊慌或者鄙夷的神色,甚至连被背叛之后的愤恨也没有。”

大乔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初见的时候,这样一个温和的长者形象遮掩住了他眼神中所有算计的精光。

她回答得平静,“因为我没有任何资格或者立场责怪你——我从来没有信过你,也从来没有将你看作自己人,所以你的一切行为都造成不了任何对于我的困扰。有资格和立场质问处置你的,是信任你的木兰他们。”

李庸面上伪装的笑意僵硬了几分,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初——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小兰儿……如果她能放下她的倔脾气早几年顺着武则天的意思解甲归田便也不有如今需要兵刃相见的场面——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啊!”

大乔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对于他的这一番借口并没有任何想要接话的意思。

凝滞的气氛让李庸面上闪过一丝怒意,“不识好歹!你就不怕我让你和你的情郎永远天人永隔吗?!”

大乔抬了抬眼眸,方才眼中的不屑和嘲弄还未散去此刻又因他的话而更浓,“你是动不了守约的,不然这么多年的蛰伏你有千万次的机会可以杀了他。至于我——既然你还能和我闲聊也就说明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或者说……暂时你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果然是个聪慧的人——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来的?”

“你最大的错误便是设计了宿雨晴的死——那个计划只有长城守卫军与你和宿雨晴知道。宿雨晴是绝对不会泄密的——她最亲近的人便是她的贴身侍女可是我代替貂蝉的那一晚,阮西洲里所有的人全都认为我本就是貂蝉——辨别那些处在烟酒之地的人是不是在说谎并非一件难事,剩下的人便只有你。我不是木兰他们,会第一时间将你与泄密之人撇清关系。”

李庸盯着大乔平静得冷漠的神色突然间收敛了所有温和的伪装,话语中带上了自深处而来的狠意,“既然你已经发现,那为什么不和小兰儿他们说——你轻视和自傲的后果便是丢掉了你的孩子!”

“你——”大乔突然间抬头,吐出一个字之后却又抿紧了唇。眉目之间锁住了比冷漠更深一层的寒意。

李庸瞧见了大乔眉目之间的怒意却开始抚掌大笑,他笑得睥睨又轻蔑,“哈哈哈哈!妙!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妙了!哈!你装什么清高孤傲?撕破了脸皮之后还不是露出了这般丑恶的面容——你不过也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凡人而已。为宿雨晴和你的孩子还有你自己自豪吧——能成为我伟业的基石,这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福分!”

“……疯子。”

“疯子?哈哈哈哈!我这不叫疯!让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残害了多少无辜忠良的女人临朝这才是真的疯了!她疯了——你们也疯了!这天下是我们李家打下来的,凭什么她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靠着自己的一张脸便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我不服!”

“天下不可能永远都姓李——她有那个能力,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那个位置,并且将大唐治理得繁荣昌盛,那她就是一个好皇帝。”

“那是你永远未曾体会过皇家的生活罢了!出生在皇家的任何都有权利去争夺那个位置,除了——我。”

“你一个外戚,就算按照一贯的父死子继来进行,你也永远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李庸嗤笑一声,突然间收敛了之前有些癫疯的神色,又换回了一贯温和的伪装,“乔姑娘,你认为现在这个世道真的公平吗?人类有权利站在创世神之下的台阶上对任何魔种和半魔种加以欺凌吗?这种自出生起便被断定的命运,所有的生物因其出生而被圈定能与不能,该与不该界限的世道真的公平吗?”

李庸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夜已经完全驱散了白昼明亮的光线,将黑色的幕布挂满了整个天际。

他似乎还在等着时间。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乔姑娘。”

男子找了根椅子坐下来,也不顾大乔是否愿意听,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有个孩子,出生于皇家。他的母亲是皇上的亲姐姐,也是他母亲唯一的孩子——本来他应该过着无比富贵荣华的生活,甚至在皇帝无为、妖妇乱朝的时候他也有能够争夺皇位的权力,但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的血统便全都付之一炬。

他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能够随意出入自己家中的权力,甚至连他的才华、锋芒都要被刻意地掩去被他人掠夺!他所拥有的就只有一间小屋子,他被锁在了那儿,从三岁到十五岁。他所有的时间除了学堂便是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被锁着、被监视着、被警戒着!他所有的野心抱负也被要求就如他一直以来一样甚至要更长久地被锁在黑暗的‘小屋子’里——做个普通人,他们都这样要求着他。可是他的能力他的才华并不比任何一位皇子或帝王差,他不服,为什么他就要这样困顿一生?!

就因为他体内有着四分之一的魔种血统?!就因为这样他的母亲甚至不愿意向外界承认她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比别人差在了哪里?!难道就因为他体内的魔种血液所以注定他就比别人卑微?!李庸——李无为——哈!他不服!他要将他们欠他的一一讨回来!他要让他们知道哪怕是有着魔种血统,他也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或许那位母亲只是想他平安地活下去——皇族血脉不容有污,哪怕人与魔种通婚再寻常不过,但是在皇家也是忌讳。如果那个孩子身上的魔种特征不小心被外人看了去,别说那个孩子,可能他们一家都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族谱中都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大乔有些可怜地看着面前这位陷入往事泥潭的“老者”。

“你懂什么?!”李庸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狂乱的心绪,接着说,“乔姑娘,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就因为是魔种,所以便能随意地被人践踏、被人嘲弄、被人丢弃,就因为是魔种便注定低人一等——这些都曾发生在百里守约身上,你难道就不为他感到不平?你难道就不对那些轻视他的人感到愤怒?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的情郎毫无畏惧地站在一片没有歧视、没有羞辱、没有争端的土地上?”

“不——我和守约都不觉得他或着玄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他或许被人轻视被人嘲弄,但他却从不来曾低人一等——只有自己觉得自己的血脉是低贱的,那才会产生低人一等的错觉。我不曾,他也不曾——只有你,你以自己身体中的魔种血脉为耻辱,才会处处与人比。就算是没有那样的一片土地,他和玄策也是坦坦荡荡、毫无畏惧地立于天地之间。”

她嘲弄地看着他,语气轻蔑而不屑,“说什么为了半魔种和魔种能与常人无异的生活——那只是你为自己野心所找的遮羞布罢了!你若真是在意那些魔种和半魔种,便不会将他们如弃子一般用尸体垒作你登上野心之位的阶梯!说白了,你看不起他们——就像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一样!”

“找死!”李庸突然间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扼住了大乔的脖颈,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提了起来,他的一只眼睛突然间变得血红——那是属于动物的眼睛。

“咳……恼、恼羞成怒……咳咳!你……真可怜……”卡在脖颈间的手越收越紧,疼痛与窒息压得大乔几乎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可是她却仍旧用有些涣散地目光怜悯而又嘲弄地看着他。

就在大乔以为自己快被掐死了的时候,他却将她扔在了地上——突然间顺畅的呼吸让大乔忍不住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庸俯下身粗鲁地捏着她的下颌睥睨着她,“可怜?哼!我看可怜的是你——我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但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来人——将她带下去!”

她被人蒙住了眼睛,不知道被压去了何处。

脖颈间的灼烧感提醒着她,或许死亡正在向她迫近——她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是突然间想守约了。

她既希望他能来救她,却又不希望他来救她——如果他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不愿去想这种可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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